這只笨鳥，都多少次了，怎麽就是學不乖呢！

方天戟搖了搖頭，再看前方那一雙璧人，忽然感慨萬千地很想去天空裏暢快地飛滾個幾圈。

足足六年多啊，丫頭，你可知在你沈睡的這兩千多個日夜裏，本尊這個堂堂的上古法寶都是如何渡過的？那一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，簡直是一時半刻都不敢松懈啊！

而今終於是雨過天晴，熬出頭了！

丫頭啊！本尊實在是對您感激不盡啊！

……

木屋內，坐在塌沿上的洛北北幾乎是屏著息聽沐傲星的敘述的，直到故事結束，她才長長地透了一口氣，美目中猶自都是不可思議的茫然。

六年前那驚險的一夜，竟然非但不是她被那羊泡眼醜八怪困在了幻境裏，反而是她體內的神秘力量阻止了那一場浩劫，還讓整個小周山的生靈都因此受益，幾乎個個都進化了一大截，甚至還新生了包括兀鷲在內的八只新妖。

這樣的故事實在是太神乎其神了。

“沐哥哥……我的身體裏真的有這樣的神秘力量嗎？”洛北北消化了半響，才捂住了胸口喃喃地吐出了一句。

“是，”沐傲星點點頭，“你還記得我說過當年我們墜湖時也有一個白色光圈保護我們嗎？當時你也同樣變成了小鹿，只是當時不久之後你就醒了，而這一次你卻足足睡了六年多。”

“六年！你剛才也這麽說，難道……我真的睡了六年？”洛北北強笑著盯著他的眼睛，極度希望接下來他能突然一笑，然後告訴自己這都是玩笑話。

“確切的說，應該是六年三個月。”沐傲星當然看得出她眼中的期待，卻不得不殘忍地打破她的幻想。

“六年……六年……”洛北北整個人都震動了一下，眼神不由變得直直的，原來，那漫長地無邊地日子都是真的，“小周山每隔五年開啟一次……那我們……我們……”她嘴唇輕顫著，再也說不下去。

“是……”沐傲星心疼地看著她渙散的眼神，低沈地回答了她未盡的問題。“方才我還有一點沒說，那一夜地火噴發，火球四射，其中有一顆正好砸在了傳送陣上……所以，就算一年前我們沒有錯過，也是無法離開的。”

洛北北的眼珠微微地轉動了一下，瞳孔之中卻仍沒有光彩。

“不過你放心。”沐傲星馬上道，“那陣雖然損壞了，但這些年來一直在修覆，而且最近我又找到了一處不錯的礦石，想來最多一兩年，便能將傳送陣徹底修好了。等到下一次，我們就一定能順利離開。”

“也就是說……我們還要等四年……長長的四年……”想起阿媽和大山不知有多麽望穿秋水，洛北北的眼眶裏滿滿地浮上了一層水汽，卻依然呆呆的，大大地睜著眼睛，不肯讓淚落下來。

“只是四年而已，一下子就過去了。”見她強忍著悲傷，硬是不肯流淚的樣子，沐傲星頓覺一顆心也跟著抽痛，情不自禁地便走過去將她攬入了懷裏，“你放心，四年後，我一定能帶你出去的。這一次，我決不食言。”

只是四年麽？那可是長長的四年啊？

她才熬過了漫漫的六年，好不容易才重見天日，他卻告訴她還要再熬四年……

洛北北顫抖著，忽然猛地一把將他推開，扭頭向床裏，壓抑的雙肩直顫。

“北北……”沐傲星退了兩步，這才驚覺自己可能說錯了話，頓時又是懊悔又是愧疚地低喚了一聲。

“我累了……想一個人……呆一會……”洛北北木木地道，低垂著眉眼，一顆水珠便從她的眼中滾了下來，打濕了寶妹身上的一角白衣。

“好……你先休息一下……我……就在外面……”沐傲星捏緊了拳頭，深恨自己此刻怎麽會這般嘴拙，頓了頓後，還是忍下了上前安慰的沖動，返身走出了木屋。

一出門，他的臉色便瞬間拉了下來，凝若寒冰，令人望之便想退避千裏，連本來一直因結界而只能在門口打轉的小妖狽見狀，都不敢上前來，反而還退了兩步。不遠處剛剛才滾回來的鸚鵡王更是立刻機警地躲到了兀鷲的後頭。

只有方天戟迎難而上，傳音相勸：“主人，北北姑娘只是一時還接受不了已經過了六年的事實，先給她一點時間緩一緩吧？”

“你可有辦法讓她不傷心？”沐傲星沈著臉道。

“那屬下進去試一試吧。”

“不是試一試，是必須讓她不再難過！”沐傲星命令道，一擺手撤去結界。

小妖狽立刻搶先一步竄了進去，遠處的鸚鵡王一看，嘿，有門，也馬上從兀鷲的翅膀下竄了出來，然而它才飛到一半，就對上了主人那冰冷之極的眼神。

鸚鵡王立時凝滯了！

請問它現在再躲回去還來得及嗎？

“一刻鐘內，給我摘一筐最新鮮的果子回來，晚一息你便自己看著辦。”

鸚鵡王一口氣憋住，而後幾乎是亡命一般地即刻往一個山谷飛奔而去，完全忘了自己連裝水果的工具都沒帶。

“丫頭……”方天戟飛進木屋，嘆息地喚了一聲，“心裏難過就哭出來吧，別憋傷了身子。”

“我想阿媽，很想，很想……”洛北北哽咽著將拱到自己懷裏的小妖狽緊緊地抱住，聲音裏滿是壓抑，“我還想大山哥哥，想妖族的每個人……我不想呆在這裏，我想出去……”

“我知道……我知道……”方天戟像一個慈祥的長輩一般，輕輕地拍著她的背，“想就哭出來，這是人倫天理，沒什麽可丟臉的。”

洛北北卻快速地搖著頭：“我答應過自己……不能再這般軟弱了……”話雖如此，可她語聲中濃濃的悲傷卻誰都聽得出來。

屋外，沐傲星冷若寒冰地站立著。

雖然他自小就冷心冷性，不管和父皇還是母妃之間親情都相當淡薄，無法感同身受地理解洛北北和母親之間的深刻親情，但這六年來，他沒有一日不再盼望著那石中的人兒能早日醒過來，想必這兩者之間的感受應該是相差無幾的吧？

“你現在還小，沒人會笑話你的。”方天戟溫和地安慰道，“再說，哭也並不代表就是軟弱，只要哭過了以後還是那個堅強的你，你阿媽就一定會為你驕傲的，不然她若是知道你有委屈都藏著掖著忍著，連哭都不敢哭，那她該多傷心啊？”

“嗚……”聽到最後這一句，洛北北終於嗚咽了一聲，抽泣了起來，只是那哭聲依然聽著就很壓抑。

終於哭出來了。

沐傲星在外頭聽了，一顆緊繃的心終於稍稍地松了松，隨即又隨著她低低的哭聲陣陣地抽痛，很想不管不顧地沖進去安慰，但又怕自己進去了會惹得她更難過，畢竟當年若不是他好面子執意要留下，她也不會受這漫長的六年之苦。

六年前他們相見的時間雖然短暫，可每一句每一眼他都一直深深地記在心裏，自然比誰都清楚她在石頭裏面是有意識的。

這麽長時間都是自己孤獨一人，完全沒有任何活物陪伴，換成自己這麽涼薄的性子都不一定能耐得住，何況還是感情如此豐富的她……

這輩子他欠她的真是再也還不清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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